一些胡言

正义与物理

最近上的一门课在讨论正义，尽管“正义”只是用来演练这门课的一个载体而非主体，但我反倒是有点被“正义”这个略显抽象的概念所吸引了。在这里我并不准备具体来讨论“什么是正义”、“我们为什么需要正义”这些个大问题，但还是想多说一句：强迫他人接受自己关于正义的认识，或由于与他人对正义的认识不同就认为他人的一切行为都是非正义的，并以此为由对他人进行攻击，这样的行为绝不是正义的。

引起我注意的是同学准备的一个视频——罗翔老师关于正义是客观存在的讨论，可惜的是课上大家没能展开讨论，毕竟这并不是课堂重点。他的论述在我看来自然是很有道理的，但我猜想一个支持正义是主观存在的专业人士，也能说得头头是道。事实上以我肤浅的哲学认识，大概连主观客观都没有能很好地认识，所以我擅自转移成了这样一个问题：正义的实质是亘古不变的，只是人类社会对正义的认识在不断改变，还是说正义本身，是随着社会的发展而不断变化的呢？不得不说，我个人对正义的认识是非常矛盾的。但真正让人陷入沉思的，是我尝试进一步把前者具体为：正义是像物理那样，即一个客观存在、不随任何东西而改变，只是研究物理的学科“物理学”在不断改变，代表着人们对物理认识的变化（接近或远离）。

于是猛然发现，原来自己有着这样一个坚定的信念：物理是无比坚实、一成不变的。相信大多数物理学的学习者和研究者也都秉持着这样的信念，否则的话物理学根本没有一个可靠的研究对象——以我个人的理解，物理实质就是主宰世界运行的规律，如果规律本身是会改变的，那它并不根本，一定存在一个决定它怎么改变的更根本的规律；如果不存在根本上不会改变的规律，那么就根本没有规律可言，也就根本没有物理可言。那么，为什么会在正义上有所动摇呢？毕竟成型的人类社会尽管只延续的短短几千年，但“正义”可是成天被挂在嘴边的，也似乎的确是维系人类社会的核心纽带。对正义没有坚定的信念，我想多半是因为“正义”这个概念似乎与“人”密切相关。支持正义是客观存在、永恒不变的人，都会面临这样的诘问：正义是随人的出现而产生的吗？如果是，那么正义因人的出现而产生，为什么不会随着人的发展而改变呢？如果不是，那么适者生存、弱肉强食是正义的吗？这些看起来都不好回答。如果说正义是客观存在的，但是是会改变的，那么改变的依据是不变的吗？如果是，那么不妨把这个依据视为正义更本质的内涵，再重复之前的诘问；如果不是，那么正义会随意改变，却又客观存在，那我们为什么要把一个任意改变、无法掌握的东西视为我们社会的准则？

变与不变

那么，我们对物理就不能问这些问题了吗？像前面说的，正义会面临这样的诘问，我个人认为是因为“正义”会跟人有紧密联系，而人（显然）是靠不住的。而与物理联系的是这个世界本身，而身处世界之中的我不知不觉，已经十分相信“自然”是最铁面无私、岿然不动的存在了——身为一个人，很容易怀疑自己和同类；但自己本身的存在就全然依赖于这个世界的一切，又从而怀疑起呢？可是，以我们目前的认识来看，世界也和人类一样，是有一个开端的，我们的“物理”研究的似乎也只能是这个开端后的事。我们的物理是针对我们这个世界的物理，这一点应该不会有太大的疑议，那于是不妨问：为什么物理不会随着这个世界的演变而改变¹呢？如果“自然”没有我们所相信的那么可靠，那会怎么样？比如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在牛顿的那个时代，经典力学就是完完全全正确且准确的，而不是什么对低速宏观物体的近似，只是几百年后不知为何物理本身发生了些许改变，人们才又发现了相对论和量子力学。如同对正义那样，这些改变可以认为是随机的（否则就把改变所依据的规律认为是物理的基本规律）。与正义不同的是，如果物理真的会发生这样随意的改变，我们也只能服从这样的改变，并受这样任性的自然所支配。

这样的想法看上去就很难让人接受，简直是对物理学的冒渎。对于人类发展来说，物理学的的确确起到了促进作用，蒸汽时代、电子时代、原子时代，物理学都是舞台中央的明星。但是，如果这只是因为我们运气很好，在这段时间内物理本身的改变很缓慢，使得物理学的研究在一定时间内看上去是很棒的，那构建在这样随意改变的基础之上的物理学大厦，或许随时都会土崩瓦解。

恰巧读到了刘慈欣很久以前写的《镜子》，说是有超弦计算机能拿来模拟整个宇宙，从古至今，乃至未来。当然这不是量子计算机有可能做到的事，何况现在还只不过是NISQ时代。

扯远了，想说的其实是两个极端：世界是从创生起完全决定的；或是世界根本没有规律可言。若是前者，似乎与后者截然相反，是把物理学抬高到了无比崇高的地位，但实际上它与后者一样是会击垮物理学的毒药——如果早都决定好了，那么研不研究、能研究出些什么都早就决定好了，我们还研究什么？这甚至更可怕，不止自然科学，一切有意思的事都会失去光彩。无论是那种，个人认为都不是物理学的魅力所在。但是似乎也很难说去否定它们，不过也没有明显的证据说它们是对的。那么不妨疑罪从无吧！我仍然愿意相信物理既不会是胶柱鼓瑟的暴君，也不是反复无常的小人，愿意相信自然会比人更靠谱一些、更美一些。可以说这是一种逃避，但其实我们并不需要否定那两种可能，只是说我更愿意相信不是那样罢了，正如有的人愿意相信上帝，有的人愿意相信佛陀，大家也并不是不能和谐共处。毕竟现在看上去物理仍然是一片生机勃勃的天地，有着数学的美丽，又比数学稍稍脚踏实地一些。

需要强调的是，无论是在哲学还是物理上，我的认识都十分有限，理解难免片面和有局限性。类似的想法相信已经有很多人有更好的论述了，但还是逼着自己写一写，主要是之前几乎没有这样认真地想过，也许以后想法又再改变，因此做一记录。

Updated: 2021-05-12